战地记者讲故事|梅常伟 :风吹铁甲寒******
■梅常伟
记者心语 :为了胜利 的冲锋, 是军人写给祖国的诗。
插图:唐建平
夜越来越深,外面 的风更猛了。紊乱 的气流时不时横冲直撞。战车载员舱内 ,战士们怀抱着枪 ,立起迷彩大衣的毛领子,一个紧挨一个挤坐在一起 。嘴里呼出的热气映着灯光腾起来 ,旋即在冰冷坚硬 的战车顶部消失。
“居然真能哈气成冰 !”一名列兵试探着伸出手在车顶轻轻抠了几下,白色粉末状冰晶便掉下来 。他生在南方,长在南方,读书在南方,当兵也在南方,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在冬天来到祖国 的北方,第一次踏上这片蒙古语中意为“心脏” 的塞外草原 。尽管他们通常被人们誉为“三栖精兵” ,但此番由粤西千里北上,不管 是这位列兵还是海军陆战队某旅 ,面临的挑战都异常严峻 。恶劣 的天气 、陌生的环境、未知的任务等,更不要说对手是在全军素有“草原狼”盛名的蓝军部队了。
双方交上手是在此前一晚午夜时分 ,大风还没刮起来 。天朗无月,星垂野阔 ,奔波转战一天的战士们在战车旁就地支起帐篷 ,和衣钻进防寒睡袋 ,很快沉沉进入梦乡。营指挥所内灯还亮着,营长和几位参谋正在完善第二天的兵力行动计划 。连长察看完哨兵点位和各作战单元野营情况 ,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枯草与沙土间杂的地面上,时不时抬起头望向漫天星斗 。
“各连……”电台突然发出动静,大家心里一紧:蓝军来了。果不其然,一小股侦察兵七拐八绕躲过重重警戒兵力,摸进红方一个营指挥所。红方反应也很快,立刻包抄过来,结结实实还给蓝方一记重拳 。
后半夜 的觉没人能睡踏实 ,大自然也开始排兵布阵 。每一根草都被摁倒在地 ,沙土被卷到空中,碎石被撵着乱跑 ,人被顶得寸步难行 。寒风擂鼓般隆隆卷过运输车 的帆布顶篷 ,然后透过车体上 的缝隙钻进来 ,声音像吹哨一般尖厉 。水洒在地上 ,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出冰凌 。
风吹铁甲寒 。气象数据显示 ,当天最大风力8级 ,最低气温零下20摄氏度。
从黎明直至日暮,战士们马不停蹄地东奔西突,与蓝方针锋相对、亮剑拆招,各型战车碾出车辙 ,或窄或宽 、或直或弯 ,纵横交错 、暗藏兵锋 ,直到在数百平方公里草原排开凛凛军阵 、布下重重棋局 。脚冻麻了就跺跺,手冻木了就捂捂 ,脸冻红了就搓搓 ,每个人心里都绷着一根弦 、燃着一团火、努着一股劲儿 ,誓与这塞北的寒 、草原的兵一决高下。
凌晨3时许,战车集结列阵,发动机 的强劲咆哮汇成冲锋号角,大地为之颤动。“即将抵达前沿,做好战斗准备 !”战士们脱去大衣,露出战斗着装,相互检查装具。“抵达作战地域,载员下车作战 !”列兵打开尾部舱门 ,一股寒风涌进来 。奔跑 ,向着敌人的方向 ;跃进 ,迎着密集的枪炮;“嗒嗒”声、“嘭嘭”声、“呼呼”声、“咝咝”声此起彼伏 ,俨然天地间一场宏大的交响 。
历时约两个小时,天近拂晓,演习告一段落。战士们鱼贯返回战车,坐定后不约而同把两只手叠拢上来 ,接住用嘴哈出的热气 ,口鼻四周的防寒面罩结着一层白色霜花。“我们把蓝军打败了 。”他们的声音在颤抖 ,牙齿不受控制地磕出声响,那 是身体对低温做出 的本能反应。
那一天,是在11月。
很多年前的一个11月 ,我们的前辈俯卧在零下40摄氏度的阵地上,直至受冻牺牲仍保持战斗队形和冲锋姿态,在人类战争史上留下赫赫威名 :冰雕连 。
长津湖 ,朱日和。中国军人 ,热血如昨 。
(文图:赵筱尘 巫邓炎)